这一切的缘起，还要从那个春寒料峭的早晨说起。公元前139年的长安城外，霸水河面还浮着薄冰。18岁的卫子夫跪在平阳公主府的青石板上，怀中抱着一把旧琵琶，冻得通红的手指显得格外醒目。这个连姓氏都不完整的婢女（其母卫媪是平阳侯府家奴，生父不详），因为汉武帝一次偶然的造访，彻底改变了大汉王朝的命运轨迹。
那天汉武帝祭祀归来，平阳公主精心安排了十余名舞姬献艺。站在队伍末尾的卫子夫发间只别着草编的蝴蝶饰物，却在她开口歌唱的瞬间，让汉武帝放下了手中的酒樽。《史记》记载，汉武帝当场就将她带上御驾，马车驶过朱雀大街时，连车夫都感叹这姑娘要一步登天了。
初入宫闱的卫子夫一度被遗忘在角落。直到某日宫中裁撤宫女时，她含泪拉住汉武帝的衣角哀求回乡务农，这才重新获得宠幸。当太医诊断出她怀有身孕时，未央宫破例多点了三盏铜雀灯庆贺——这可是年近而立的汉武帝第一个子嗣。从此，这位歌姬出身的女子，开始撼动陈皇后的地位。
卫子夫封后大典当日，其弟卫青正在漠北草原追击匈奴单于。这个曾险些被馆陶公主活埋的马夫，凭借姐姐的关系进入建章宫当差，却意外展现出惊人的军事才能。《汉书》记载他七战七捷，打得匈奴人哀叹：失我祁连山，使我六畜不蕃息。卫青的首次出征就创造了千里奔袭的经典战例，在匈奴人毫无防备的祭祀日突袭其圣地龙城，斩首七百余级，为汉朝赢得对匈奴大捷，一战封侯。
此后他更以三万铁骑包抄河套地区，将匈奴主力围困在黄河岸边，不仅收复失地，还缴获百万头牲畜，并筑起朔方城作为屏障，从此长安再不必担忧匈奴铁骑的突袭。其外甥霍去病更是青出于蓝，17岁便率八百轻骑深入敌境，凯旋时战马挂满敌首，获封冠军侯殊荣。
长安城内，卫氏宅邸不断扩建。卫子夫为汉武帝诞下三女一子，太子刘据的东宫幕府中尽是卫家亲族。当时民间甚至流传歌谣：生男无喜，生女无怒，独不见卫子夫霸天下！当这话传到汉武帝耳中时，他抚摸着匈奴进贡的金冠冷笑道：卫青的兵符可调二十万大军，确实比朕的玉玺更管用。
公元前91年的寒冬格外凛冽。68岁的汉武帝常梦见先帝持剑立于榻前，宠臣江充趁机进言宫中有巫蛊作祟。当搜查队在太子寝宫发现桐木人偶时，长安城的雪势比卫子夫封后那日还要猛烈。太子持剑闯入椒房殿决意清君侧，卫子夫将皇后印绶交予儿子：拿着，可调动北军。
这场仓促的兵变仅持续五日便告失败。刘据最终被诛杀，究其原因：一是汉武帝早已控制粮草军械；二是太子未能效仿李世民收买关键将领；三是丞相刘屈氂调来边防军形成合围。更致命的是，江充党羽封锁消息，当太子兵临宫门时，汉武帝仍以为儿子真要造反，连发十二道诏书调兵镇压。若刘据果断称帝，或许还有转机，但他既不敢矫诏又未能掌控舆论，最终连百姓都信其谋反。
未央宫内，卫子夫摔碎了珍藏三十年的胭脂盒，殷红的脂粉如凝固的鲜血。其实汉武帝早有铲除卫家之意。卫青在世时，尚能通过联姻维系关系（卫青续娶守寡的平阳公主）。但随着卫青、霍去病相继离世，卫子夫便成了眼中钉。《资治通鉴》记载汉武帝曾对镜自语：朕这张脸，卫家人看腻了吧？
江充不过是递刀之人。这个靠举报起家的酷吏，将巫蛊案做成产业，在卫家旧宅就挖出三百余诅咒人偶。面对铁证，汉武帝反而如释重负：总算师出有名了。当卫子夫死讯传来时，正在服药的汉武帝对着药碗大笑：好！省得朕亲自动手！随即下诏诛灭卫氏三族，连襁褓中的婴孩都未放过。
最具讽刺意味的是，七年后汉武帝在湖县修建思子宫悼念太子，却将卫子夫的棺椁弃置于城南乱葬岗，任其风吹雨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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